演出失误之后，李云迪在微博上传万圣节派对相片

　　我身边喜欢古典音乐的小伙伴，最近纷纷被一则关于李云迪的消息震惊了。这位曾获得肖邦钢琴比赛第一名的中国钢琴家，在上周末一场音乐会上演奏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时，竟然忘谱了。

　　10月30日晚，在首尔艺术中心，李云迪与悉尼交响乐团和指挥戴维·罗伯森合作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中段，李云迪数次忘谱，令到乐团和指挥难以配合。我听过YouTube上载的一段现场录音，发觉钢琴家意识到自己忘谱之后，试图跳过遗忘段落，却尴尬地「跳」错了地方，以至于乐团和指挥愈发难以招架，不得不暂时中断演出，等待钢琴独奏者恢复状态。之后，《韩国时报》（Korean Times）在一篇评论文章中，以「灾难」（calamitous）一词，形容李云迪的这场首尔音乐会。

　　演出结束后，李云迪未有加演，对观众也并无任何解释，引来现场乐迷不满。更令人诧异的是，李云迪在当晚演出后不久即更新微博，没有道歉也没有声明，却是两张自己拎着南瓜灯穿着巫师袍的恶搞照，还不忘配上一句调侃：

「我明天准备穿成这样去吓人，你们怕了吧？」

　　说实话，我们的确被这样的李云迪吓怕了。不知云迪是错判了韩国乐迷的认知水平呢，还是低估了互联网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和威力？

　　当然，道歉也有，只是姗姗来迟。在网上网下众多质疑和指责从韩国传到中国的时候，见到纸包不住火了，这位2015年肖邦国际钢琴比赛评审终于开腔，为自己在首尔音乐会上的失误道歉。要知道，15年前的秋天，李云迪正是凭借这首《第一钢琴协奏曲》，力压阿根廷、俄罗斯和意大利等国选手，以无可争议的优势夺冠。那是中国人第一次获得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也终结了这场国际级钢琴比赛长达15年的冠军空缺。

　　这场演出失误，加上此前李云迪因为参加「好兄弟」黄晓明的婚礼而放弃出现在萧赛首轮评审席上，着实令古典乐界众人大跌眼镜。最近几天，内地媒体纷纷刊文，质疑李云迪的专业精神，指责他本末倒置，只顾参与选秀娱乐节目而忘记本业，还有更严重的，干脆用上「伤仲永」之类的标题，认为这样一场不负责任的演出，几乎是李云迪「江郎才尽」的某种预兆。

　　当然，我们无法单单凭借一场演出的失误（即便这一失误的确严重），就判定一位钢琴演奏者的职业生涯正在走向末路。但不得不承认，李云迪在成为萧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得主之后，其一直以来的表现，不论录音抑或现场演出，均无法令人满意。

　　对于此次失误，李云迪给出的解释是，舟车劳顿。可是，哪位以巡演为生的音乐家，不曾忍受舟车劳顿的磨折？郎朗最忙的时候，一年弹二百多场音乐会；阿什肯纳齐七十多岁了，仍然要经受长途飞行辗转多地演出的考验；世界三大男高音既能在世界杯开幕式上演唱流行曲，也能驾驭高难度的歌剧咏叹调，角色转换自如，丝毫不觉吃力。我曾经问过钢琴家利瓦伊斯（Paul Lewis）如何平衡工作与生活，他的答复让我印象深刻：

「你既然选择了职业音乐家的身份，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不是吗？」

　　的确，这世上哪来既不用勤奋努力又可以名利双收的好事情？

　　每每和朋友聊起李云迪，我都会提到另一位萧赛金奖得主波里尼（Maurizio Pollini）。两人获得萧赛冠军是都是十八岁，都天资卓著，都英俊帅气（此处可以有掌声）。但比赛之后，两人职业发展的路向，却可以「迥异」来形容。

　　李云迪夺冠后，迅速签约唱片公司，连续推出肖邦专辑。起初口碑不俗，但当他试图往德奥作品转型，与环球合作发行贝多芬钢琴奏鸣曲之后，好评就渐渐少了。而且，李云迪最近几年频繁在中国内地城市巡演，时而以「中国梦」时而以肖邦为主题，知名度的确上升了，却也占用了时间和精力，令到演奏者无暇钻研新曲目。三年前，李云迪与香港管弦乐团合作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笔者在现场，见到他驾驭这首协奏曲时，的确有些吃力，而且手指跑动不够灵活，正是平时缺乏练习的表现。

　　而意大利人波里尼呢，在获得萧赛冠军之后，却显得异常淡定。他避开镁光灯和传媒的追逐，拒绝唱片公司的诱人合约，转身，拜意大利钢琴家米开朗杰利为师，闭门学琴，直到数年后才重新出山。正因为这几年的潜心研习，波里尼之后数十年的职业生涯顺风顺水，不断与知名乐团合作，发行的唱片质量及口碑均不俗，俨然成为当今古典乐坛演奏肖邦和德奥古典作品的权威。

　　像钢琴演奏家这样的职业，考验的是一辈子的修为；音乐家的实力与口碑，也绝非一场比赛或音乐会可以判定。所以，李云迪同学，麻烦学学前辈们，转身，闭门，练琴去吧。

原文刊于香港「橙新闻」，2015年11月3日。
http://www.orangenews.hk/culture/system/2015/11/03/010023652.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