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书推荐看看,缓解孤独焦虑的 |
主持人:史航(S)
嘉宾:姜文(J) 李子为
开场:首先我们有请我们的姜文导演,我麻烦您。(欢呼)来,老师,今天就是两位的对话时间。
“最早说看不懂的应该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S:不管《阳光灿烂》看多少场,多看一场都是高兴的。而且有的人可能不是从头看的,中间进来的也没有关系,这部电影是最不怕剧透的,就是一男孩七扭八歪地长大了。也没什么可剧透的,你看几遍都可以看进去,这个佛经中说的:道理就像一碗粒,中间皆甜,你吃中间吃两边都甜。不像水果,有的地方甜有的地方不甜。这个电影就是这样,他的味道是非常完整的,所以刚才在那里看的时候,看到最后大家可能注意到马小军光着脚丫蹬着自行车蹬在猛蹬,把他的鞋留在清水里头了,那么想问姜文导演你最后一次完整看《阳光灿烂的日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J:我想想我是什么时候看的,前年在威尼斯电影节的时候。其实说心里话,好多镜头我都忘了,所以看的时候挺新鲜的。哇,还有这么一个镜头来着,正好是当时剪掉了的很多东西。那剪掉的并不完全是电影局的问题,是当时电影发行商说这不懂,那不懂,给拿掉了很多,要不然最早说看不懂的应该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而不是《一步之遥》和《太阳照样升起》。所以这股劲给憋到后头了。
至于什么感情,我跟你说实话,我拍完电影,我就是为了把这事忘了,再去看的时候稍微有一点别扭,不想见这个电影。有这种感觉,但是实际上见得也并不那么烦,也是把一个观众的门又打开了一下。我觉得过去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今天的人了,没功夫回忆。
“把寻常动作拍得像珍宝”
S: 我看的时候呢,第一次应该是在保利剧院。到现在,我的感受是有的场,就像走马灯,有的场跃到背后,有的场转在前面,这场重要,那场不重要。比如说在水房,米兰洗头那场戏,马小军给倒水,我觉得那一场特别好看。虽然我们看过无数次的广告,不同的演员不同的女明星都在那里洗头,但是就在那一场,所有的广告都让你无法分神,你就只记得你这个戏。
J: 我不得不说史航确实是一个我的好学弟,他说得非常精准,这场戏我还是很认真地拍了。我跟灯光师,摄影师说这场戏我想要拍这个水,正好这帮人是拍《霸王别姬》的那帮人,《霸王别姬》里有一场戏,小豆子撒尿。把生活中的寻常动作,拍得像珍宝一样。我说这个水应该能超过《霸王别姬》里的尿就好了。他们说这个事可以做到,我就反复琢磨这个事,怎么做好。
“拍片是施工现场”
S: 最后的片尾写到感谢施隆多夫,施隆多夫说起最早看你的这个片子的时候(还没有做后期的处理),说印象特别深的就是马小军一下地蹭一下蹿到床底下,看到米兰那个脚脖子上那个头皮筋最后被扯断扔到地板上。还有看着她换衣服的那一段,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觉得很好。那一段拍得很好,那场戏我觉得姜文就是我崇拜的对象。在你所有的电影之中,你这个电影是卡得最棒。在阳光灿烂中,只要你不是夭折长大的,你都会有触景。就像最后在游泳池的那场,我看得特别难过,我想问导演在阳光中这么多场戏中哪些是比较难过的?
J:我不难过,因为没有什么让我难过的事。即使别人看不懂我的电影,我也不会难过。有时候我觉得人在公众场合下难过,我会觉得很奇怪。我也不愿意让别人难过。我不否认这个片子在本身在结束的时候会有一段情绪上的波动,这里头可能包含着难过,失落。我也不否认我可能在开始写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最根本的推动力,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你说的这些戏,因为拍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最原始的时候了,是我在施工,作为导演你应该知道,其实你写剧本的那个时候你在情绪浸泡时候,真正拍的时候你其实是在一个施工现场,大家拍的时候都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那些演员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踢马小军实际上是在踢夏雨的镜头其实都是假的,就像这些东西,你必须在施工的时候做得舒服,你才能在后期剪辑的时候做出刚刚说的那种情绪。
“我想拍一个梦,而不是照搬一个东西”
S:我刚刚在想在座好多人岁数都比较小,保尔柯察金他不知道是谁,包括这个悄悄进村子杆枪子不要这是哪个电影也不知道。其实姜文电影里面有很多典故。我其实挺关心的是在场没有看过那些电影和小说的观众,看到这个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个感觉。
J: 我可以今天明确地告诉你,这些电影有很多我也没看过,而且里面的台词也不是保尔柯察金里面的台词。里面好多东西和那个电影没有关系,因此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故事其实也不是我的故事。我想拍一个梦,而不是照搬一个东西。如果你简单地认为我只是拍了一个我原来认识的电影,那你就丧失了一种机会,你将来拍的电影将会没有灵魂。我要是你,已经有人说我这个电影刚开始看不懂的时候,我就不说。
【观众互动】
Q:听说这次的放映增加了许多之前删减的内容,看到影片的最后,从彩色变成了黑白。这一次为什么没把之前您演出的部分加上,是因为对您的演技不自信吗?还是这部片子有什么特殊的情结?
J:我恰恰是太自信了才把我自己剪掉了,自信意味着你知道你不该做什么。在这部影片里面我不应该过多出现,所以最后只留下了在车里的那段。穿现在时髦的衣服,北京四处拆迁,又出了那么多高楼的环境里,确实很庸俗很难看,所以把那段改成黑白的了。
Q:我想跳出这部影片问您一些问题。因为大部分的在座的都是青年的创作者,预算非常少,也不可能请到大牌。在体裁的选取,创作和拍摄方面,我希望您作为一个成功导演,给我们分享一下经验。
J:我这第一个片子确实不是低成本,真没有低成本的经验。这是根据王朔的作品改编的,王朔是1958年生的,我是1963年生的,小说本来讲的就是王朔和他哥哥那代人的事,里面确实有我相似的经历。你不能说每一个人的处女作都是拍自己,我自己的事从来不拍电影里面,我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电影(讲的)不是我个人的生活。
对于选材,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选的。我五六年才拍一部电影,这怎么选啊。我觉得你要想真的做导演,也别那么多年拍一部,就每年都拍点,爱什么样什么样。我不愿意年年拍,我占着我原来做过演员,拍过广告赚了点钱,我就能混一天算一天,我不想那么累。好不容易解放了,新中国的革命工作者干嘛那么累啊。我是等有冲动,特别想拍的时候再拍。
我最想对年轻人说的话就是“拿年轻说事是最不值得了。”你得和同龄人比。总之,你得跟我们这三十岁拍完片的人比,你要是三十能不能拍,那你不比我年轻。
Q:您刚才说您是带着帮助大家的心来的,能不能具体问一下您在寻找着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
J:我去年说过想弄一个公司,就是每年找几个年轻导演让他们拍片,也别有那么多压力,导演不应该承受那么多压力。导演就不应该管片子卖不卖钱,那是制片人的事。你就想怎么拍好。
Q:片中的角色都是非常经典的,但是我知道夏雨他们拍片之前都不是特别有经验的演员,您是怎么把他们调教好的?
J:必须把剧本写好了才有可能,你说的这个问题在剧本的时候能解决一半的问题。
Q:您刚才提到Woody Allen八十多岁一年能出一个片子,但是像我们这些年轻人因为没钱,几年才能出一个片子。所以想问您年轻的时候,三十岁左右,你不当导演的时候,也不当演员的时候在干什么?
J:我不是每天都在想电影,我好多事可以做。而且我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特别想表达的时候才拍一个。我都拒绝人家叫我电影人,我好好的一个人,干嘛被贴上“电影人”这个标签。
Woody Allen的问题,我觉得他一直在治病,他不敢坐电梯,还老觉得自己能变成一个好的爵士歌手。他反正一直在坚持那些看来他可能做的并不怎么好的东西。但最主要的,他是一个电影人。他老去看心理医生,每次看的时候跟他(心理医生)聊聊聊,差不多就把下一个剧本聊出来了,基本上就是一个自我解脱的过程。我觉得他很真实地在活着,他的电影,以我来看,就是不断地在给自己治病。相对他的病来说,他是低产的导演,他每个月去看一次病,每年才拍一个。你得看看你有什么病,如果你一点儿病没有这事儿还不好拍电影,应该有点病,着点急上点火,说我不是这么看,我就不这么看,这是一个作品。如果大家都这么看,我也这么看,这不是一个作品。你要是没有什么独特的东西,说我有手艺,有技术,我觉得没用。
我这次看的片子,有一个突出的印象,这帮孩子将来会比我们和上一拨要强得多,我不是在讨好你们。因为我觉得他们拿影像说事儿的能力超强,可能是他们的生活中经常拍来拍去的,非常熟练,我看我们这代或者再早的那些,拿影像说事儿都磕磕巴巴,完全都是一帮结巴说话,只是你们没看出来就是了。现在,你就包括优衣库那帮人拍的东西,多流畅啊,就那么一点儿,唰的镜头一躲,你看看从第几代数下来哪个,刨去我,我基本上就是优衣库的水平,只是我不拍那种事。所以你想,就这帮孩子的基础,将来拍电影,那是多帅,人家不玩手艺,人家将来要聊的是,我有什么态度。
Q:老师您好,我才十六岁。想问您一个问题,刨去金钱利益,您拍的一些电影有没有写出来后,在拍的过程没有真正表达您想要表达的那些东西,丢失了一些或者迷失了一些意义?
J:我听懂了。我像优衣库一样地没有丢失。因为这事太容易了,因为你拍自己写的,还能给拍丢了,那就别玩了。我很自信,而且有些影评人也说过,你说姜文的电影什么都行,只有一点,它一定会比剧本拍得好。我所有的剧本其实已经写得很好了,我还能比剧本拍得好,别人再说什么,就不重要了。
这个我想说,你们真的要努力地写剧本,而且要努力地想办法比剧本拍得好。这才是能让你们将来真正要往前走的一个基础。我看那些片子,写得不错,导得稍微有点失控,或者说可能太欣赏演员的表演了,背离了剧本的意思。
Q:我只看了您三部片,《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让子弹飞》。《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很多年前看过,很喜欢,刚才看到特别有一个镜头,马小军在捅了刘忆苦之后时间又倒回来了。我看《让》和《鬼》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觉得你在一个大的环境下有一个很细腻的人物,但我觉得在这个下面还有一层很深的含义。
J:跟你说实话,我对现实的表象都非常怀疑,我一直想知道背后的真相是什么驱使这件事情变成这样,这就是我想拍电影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王朔的原著小说里本身就带着这种气质,不过他是怀疑自己,我也把(这个气质)继承到电影里了。这个东西其实在文学里很早就出现了,很多电影里也有。我们生活中这种事情很多,对以往记得特别确实的东西会产生不只简单的怀疑,甚至是一种颠覆,你认为根本不是这样的。也不是谁骗了你,就是你越活越明白了生活背后的力量。我就把它忠实地拍到电影里去。
Q:我觉得这是对我们时代的一个非常好的诠释。
J:我不觉得这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每个时代都是这样的。人被逼组成一个社会的,并不一定非得喜欢谁。很多时候我们是为了生存才选择了这些,包括家庭,婚姻,不是说我们最早的时候就有家庭和婚姻,是这样的一个生活方式告诉你“就是这样,必须这样“而已。生活方式还在不断改变,如果为了捍卫一个生活方式去做一个事情,我觉得是无趣的,没动过脑筋的。我们已经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了,但你心里的东西,不一定能适应你现在的组织方式、家庭环境,这是永远的一个问题和矛盾,不仅仅是哈姆雷特本人的,也是我们的。所以参加训练营是很危险的,你要审视自己,为什么我是这样的,本来就在一个训练营里,又进一个训练营。反正我不去训练营,我已经稀里糊涂地到了一个训练营,而且也逃不出去。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一个训练营。
过早客微信公众号:guozaoke • 过早客新浪微博:@过早客 • 广告投放合作微信:fullygroup50 鄂ICP备2021016276号-2 • 鄂公网安备4201850200144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