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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待业在家,无聊写起了小说,发在起点,名字叫《赛博修仙者》 |
作者:mumudancing
原文:https://www.douban.com/note/574379742/
“中产阶级”这个词有多火,你去趟农村就知道。原来村里的人也在讨论,中产阶级。
我从中产阶级遍布的大上海逃到乡下,但其实乡下也未能幸免,中产阶级流行的病毒,侵入了每个人的身体。
这里有两拨人:一种是真正的农民,一种是真正的资本家。夹在当中为他们服务的,或许就是“中产阶级”。为中产阶级的人们,每天都在看新闻、微信上又有多少人提到了他们,他们的收入,他们的衣着,他们的品位,他们即将迈入中国下一个新贵(或已成为新贵),甚至会煞有介事地对照阶层划分表,看着自己的收入被划到了哪个成分——当他们看到已在第四级的时候,他们大舒一口气:看,下面还有那么多人呢。
踩踏下层的感觉让他们很美好。当然他们并不会说,那叫下层。他们仍然会风度翩翩的摆出一种“众生平等”的姿态,与下层握手,与下层交谈。但事实上,这不代表他们想把下层的人请进家中做客,更不一定愿意走进他们用的厕所。他们甚至连第五级的人都会嘲笑:你看,她背的包才2000多块,真low。
中产阶级都有一种虚有其表的本领,只是没有人愿意揭穿。把Chanel背进地铁的女孩根本不值得嘲笑,在中产阶级眼里,那连自己脚跟都没达到——虽然她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日子,但是她们绝不会再提——当她们再提起时,一定说:“噢我好久没做地铁了”,从包里拿不出一个硬币。
女人们周末会去下午茶,男人们打量着停车场的车。一个停车场才是一个阶级代表,如果你开进了不接地气的车,停在旁边会有一种羞耻。对中产阶级来说, 羞耻感就是不能呼吸的痛——所以他们才会拼命赚钱。
当然了,每个阶层都会拼命赚钱。除了最底层的人民和最上层的人民,一种早已自暴自弃,每天躺在家中吃着低保;一种继承的是往上好几代的财富,往下好几代也享用不完。他们都不用拼命赚钱,他们都有种“随便吧”的心态。下层的随便体现在“瘫”,瘫在家中,瘫在街边,瘫在麻将馆;上层的随便,你看王思聪就知道了。
只有中产阶级不瘫。中产阶级绝不会放松自己的意志,为了十几万一平的江景豪宅,为了地下停车场里的百万名车,为了从香奈儿的包穿到香奈儿的套装,为了孩子同时会几国语言,他们必须努力。他们有一种共同的信仰叫“体面”,但下层人和上层人都不忍戳穿他们,那就是结结巴巴的拘谨。放不开手脚,斤斤计较,每一个步子都踏得精准,生怕在某一场晚宴上暴露自己的无知和无品位——他们最后都去了长江商学院。
如果没有知识的加持,他们一定不会容忍自己的浅薄。不知道一件衬衫的织数和产地,不知道一块手表的雪山历史,不知道北极光什么样,不知道西餐中的牛排五分和六分有什么区别,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耻辱。为了抵消羞耻感,他们必须勤奋学习。学习是为了更加体面,但学习的代价就是,你必须用很多钱付出努力。去商学院或者各种国学班,就是一种证明。
在日后他们体面的道路上,不大会提及自己的家乡,不会提及自己的小学中学。但是他们一定会提到某个国学班或者某种组织。他们会说到某个名人,例如马云——“我们还是同学的时候”,一定会这样开头。
你一定不能嘲笑他。你一定要尊重他们的虔诚和不忘旧情的优雅。毕竟,“苟富贵,莫相忘”是一种传统美德。他们从不会忘记,比自己富贵的人曾是同学。
噢对了,还有一条鄙视链的潜规则必须谨记。那就是旅游目的地的阶级划分:欧洲一定大于美国一定大于日本一定大于东南亚一定大于港澳台一定大于中国热门旅行地。选择越没有人越有古韵的地方,就代表了品位。——当然,如果你在那里有一栋豪宅更好。那看起来更像是度假,而不是旅行。上层的词汇里应该没有“旅行”。
中产阶级一定是滔滔不绝的。就像《蓝色茉莉》里的凯特布兰切特,即使虎落平阳,还不忘提着爱马仕从机场开始讲自己的发家史。他们随身会佩戴很多标签,从头到脚,都是身份的证明。即使走进了贫民窟,他们也不能让自己的裸色套装沾染一丝尘埃;即使坐在医院的前台打工,对爱马仕包也一定供若神明。
他们看到新闻、微信里总是在提到他们很开心:《Club Med为什么让中产阶级欲罢不能?》、《如何才能穿成中产阶级?》《长跑是中产阶级的新宗教》……种种标签,让他们显得高贵。即使经济学家写出了这样的文章《节节败退的中产阶级》,他们也感到自豪——看,总有人明白我们的痛了。我们在为整个国家做贡献,我们是社会的中流砥柱,我们整个阶层的财富和品位,都应该值得更好的待遇。
他们的焦躁不安、对失去财富的惶恐,还有一种新闻里会写:《霍英东之子涉20亿基金黑幕》。你看不到“中产阶级”的标题,但你在故事里看到的都是中产阶级的谄媚。谁会把那么多钱甘心给人骗呢?只有中产阶级碰到上层阶级的时候,他们能贡献、能证明自己的就是财富。
对这一点,伍迪艾伦总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你看《蓝色茉莉》里,被骗的是中产阶级姐姐吧。反而穷到底的妹妹过得好好的,即使看起来乱七八糟,结果也是好好的。但姐姐越矜持,就越崩溃。她的体面的崩塌直到遇到一个和她一样虚伪的中产阶级时才画上句号……但是很快,谎言又要拆穿了。
我相信全世界都在流行“中产阶级”的说辞,而比伍迪艾伦更懂得讽刺的那个人,其实几十年前早就用一场大革命证明了自己的方法论。直到今天我仍然会听父母争辩自己的上一辈是中农还是上中农,而我听时只感到很好笑,难道不是只有两个成分吗,地主和农民。只不过老毛用精准的阶层划分击中了人们的心,这一击就干脆推翻了旧世界。
如今流行的中产阶级爆款,大概也和当年的上中农差不多。每个平庸又努力的人都蠢得要自落圈套。而编造这一切谎言的人都打心底里明白,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富人和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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