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制片 | 058号
幽暗 | Dark Noir
片长 | 03:52
导演 | Rafael Grampá
翻译 字幕 | 徐定翔

译者碎语 | 文：徐定翔

　　「愚笨又高冷」

　　我心里也有恶魔，我自认为它叫“愚笨”，但是别人说它叫“迂腐”。事情是这样的，最近一位领导在会上做了指示，说我们出版社的发展目标是做大做强。恕我愚笨，就听不太懂。我是个编辑，只懂做书。如果领导说要做若干本好书，让读者看了觉得翻译通顺、文字优雅、爱不释手，我就很能理解。这是因为书是实物，可以做出来。大和强都是形容词，如何做得出来？就算做出来，跟书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太明白。现今社会上有些人喜欢避实就虚，但我认为领导绝不是这种人。原因很简单，连我都懂的道理，领导怎么会不懂？

　　我猜领导讲话这样拐弯抹角是为了激励我们，但从大家的表情看，似乎并不领情。忘了交待，我心里的恶魔不止一个，另有一个叫“高冷”。我打小被“高冷”附体，从不轻易激动，那天会上也不例外。至于大家听了领导讲话为什么也不激动，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觉得这也不全是坏事。我向来觉得激动不是件好事，人一激动就容易办糊涂事，刑法上有一条激情杀人说的就是这个。

　　即然说到了激动，我就干脆再扯远一点。最近我在读王小波的小说《万寿寺》，这部小说情节颠三倒四，寓意晦涩难懂，许多朋友都说看不明白。比如，小说写晚唐时节，一个老妓女一把抓住了主人公王二的命根子，说他非等闲之辈，实乃建功立业之材。年轻的王二听了很是激动，于是变卖京城万贯家财，主动请缨去湘西去做节度使。去了之后发现上了当，那地方是个鸟不拉屎的红土坡……我还没看完，但我预感王二建功立业的理想要泡汤，不但泡汤，还要吃很多的苦。因为看到这里我就懂了，这情节是影射知识青年被骗上山下乡。当年伟大领袖知道青年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就激励他们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知识青年果真就上了当，纷纷前往，王小波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所以，老妓女是影射伟大领袖（两者都很阴险），王二的命根子是影射年轻人轻率的个性（两者都容易冲动）。写得这么晦涩，无非是想说伟大领袖一出手就抓住了知识青年的命门，够狠毒。

　　有关激动的话题就先说到这里。散会后我还是无法理解领导的指示，所以心里有点苦闷。同事A君见我闷闷不乐，问我原因，我就如实讲了。他说我不识好歹。顺便说一句，说我“迂腐”的就是他。A君说，领导这是为我们好，你想想，做书累死累活都是做给别人看，做大做强可都是为了自己好，这年头谁不想自己又大又强？经他点拨，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也没想好怎么反驳。于是我就这样“被迂腐”了。

　　翻译完《幽暗》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同情文森特的身事，很想照顾一下他的生意。梦里我准备了几张百元大钞，也打算雇文森特打探一下领导的想法。事到临头，我又犹豫了。因为我担心自己太笨，理解不了他查到的东西，白白浪费钱，还不如买点我能看懂的书。这么想着，我就醒了。好在梦里的结论我还记得，于是下单把王小波的小说都买了来。才看了几页心情就有所好转。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小说虽然晦涩，但也比领导讲话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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